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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第2/3页)
日本人?”
玉盈拾起憔悴的脸,见一个英俊的亚裔少年正向她搭讪。
玉盈一时还不明白他的身分。
那少年又笑说:“伤心的事不要去想它,令你伤心的人,不值得回忆。”
玉盈看着他,仍然要隔一会子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大酒店出没专做女人生意的俊男之一。
这么早就出动了。
“我可以坐下来吗?”
玉盈用英语说:“先生,你弄错了。”
“错?不会,我不会错,你不是一个寂寞的人吗?”
他倒是讲得对。
玉盈想起三十年代艳星嘉宝说的名言:我被遗弃在世上最寂寞的地方最寂寞的角落,完完全全孤独。
“或者,”那东洋青年笑笑“我可以帮你。”
玉盈摇摇头“没有人可以帮我。”
“你那么肯定?”他又笑“让我试一试。”
玉盈悲哀地说:“我只能请你喝一杯茶,我是本地的打工女。”
“啊。”那日籍俊男xiele气,没想到会走眼。
一定是玉盈身上那套香奈儿误导了他。
他仍然客客气气的站起来,欠一欠身,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去。
玉盈用手捧着头。
如果巧明在这里,不知会怎么样作弄这家伙呢。
本市的打工女,穿戴一如阔太太,可是整副身家都折在妆粉上,两手空空,一穷二白,哪里买得起笑,她们自己还一天到晚陪着笑去赚薪水呢。
最后那几天,巧明自知不行了,同玉盈说:“真不舍得,还没结过婚离过婚生过孩子。”
玉盈低声说:“我听人讲,没有太大意思。”
巧明呼吸非常困难,过一会儿,回过气来,才说“也还没有征服世界。”
玉盈握着她的手。
“我只希望可以像以前那样奔出去,满头大汗,跑个痛快。”
“待你好了我们一块去。”
“我还会好吗?我不会好了。”
玉盈落下泪来。
“哭什么?我先去,在那边等不消一会儿,尔等也还不是就跟着来了,在世上,许有数十年之分,在天上,刹那即可见面,我并不害怕。”
玉盈却统共崩溃下来,她号陶痛哭,巧明劝之不停,只得按铃召来护士把她请走。
巧明昏睡的时间比较长,呼痛,有时认识人,有时不。
最后一次见面,她把公寓门匙交在玉盈手中“可用之物,若不嫌弃,请尽加利用。”
到终点还是勇敢的。
她长叹一声, “累死了,情愿早走一步,这具皮囊叫我失望。”
巧明的父母并没有来过,据说年事已高,家里不让他们知道,将来,只说巧明移了民。
“叫医生把管子拔掉。”
玉盈泪如雨下。
巧明拍拍她的手“再见,好友。”
玉盈昏昏沉沉离开医院,只在天明时刻眠了一眠,回到办公室,已经听到坏消息。
巧明说的:“人一生病,一点尊严都没有。”
真的,满橱华服,满手首饰,又如何呢。
“吴小姐,要不要再喝些什么?”
玉盈摇摇头,结帐,离去。
她叫了邮车子到医院。
找到巧明的主诊医生,她问巧明可有遗言。
“她已不能言语。”
王盈豆大的眼泪滚下脸颊。
“她很勇敢,一直不见害怕。”
玉盈忽然忍不住说:“当然她害怕,她怕得要死,可是我们的恐惧对谁讲呢?谁又能帮我们呢?我们这一群女性,被遗弃在世上最寂寞的地方最寂寞的角落,像一群孤独的狼,没有人了解我们的忧伤。”
那医生忽然温柔的说:“我肯定主耶稣基督明了世人一切忧伤。”
玉盈靠在墙壁上,哀哀落泪,一半是为巧明,一半是为自己。
一定要结婚,情不投意不合也好,至少有人在身边拌嘴、争执,还有,要许多孩子,脏脏的,功课欠佳,脾性奇劣,都不要紧,但是活生生可以打屁股的儿量,统统属于她吴玉盈,有什么事,睁圆了眼,大声吆喝:“到mama这里来!”
再辛苦都值得。
自医院出来,王盈转往巧明公寓。
老司阍看见熟悉妙龄女子身影,追过来“徐小姐,徐小姐,你返来了?”
猛地看见玉盈的泪眼,退后一步,黯然失神,到角落坐下。
玉盈乘电梯上楼。
用锁匙打开大门。
小小厅房窗明几静,一尘不染,可见钟点工人仍来打扫。
玉盈坐在沙发上。
窗台上一排由巧明亲手打理的植物却已经枯萎。
小公寓是这样的静,处处令玉盈觉得她好象没有出生过一样,世上无人认识她,也无从关心她,认识她。
她像一只肥皂泡,在空中飘缈片刻,轻不可闻噗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半晌,玉盈走到睡房中,拉开一只抽屉,取出首饰盒子,找了一会儿,轻轻提出一条细细项链,这是她送给巧明的生辰礼物,现取回用作纪念。
她把项链系好,再坐了一会子。
听到有人启门声,脱口问:“巧明,是你呀,是你回来了吗?”
她看到的是一个发呆的钟点帮佣。
“吴小姐,徐小姐几时回来?”
玉盈颓然拾起手袋离去。
走了这么多处地方,玉盈也有点累了,她不想回家,仍在马路上毫无目的地荡着。
玉盈至今最常做的梦:梦见少年时代的她,白衬衫,卡其裤,前途茫茫,极累极渴,孑然一人,蹲在路边哀哀痛哭,举目无亲,无家可归。
这一刻的感觉,与梦中的彷徨哀苦并无异样。
是到结婚的时候了。
亲蜜男友都无,如何结婚?
小王小张小李、约瑟米高汤姆,统统是嬉戏泛泛之交,大家都眼高于顶,全部在物色有家底的异性,至好一结婚家长便赠送洋房汽车全屋家具兼电器以及欧洲蜜月旅套票。
艰难困苦地白手兴家?那还不如一辈子做王老五。
人同此心,怎么结婚。
同居都没人干。
玉盈猛地抬头,发觉已经回到公司楼下。
啊无处可去,又回到办公室来。
只有这里才给她归属感。
在写字楼消磨的时间实在太多,见同事的钟数多于一切人。
上次见父母是什么时候?
多久没同他们诉苦?
不是没试过,很可能是无能为力,他们只是呆木地坐着不动,不知有无听进一个字半句,双眼凝望别处,心中可能不耐烦地想: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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